着苦涩发酸的粗麦酒。我提到了在森林中看到的成片的绞杀榕的事,特里安说那是正常的,是神派这些植物来提前终结这些将死树木的生命,免得它们承受从内里逐渐腐败的痛苦。
他说这话的时候,表情信誓旦旦,好像那答案是神明亲口告诉他的一样。
他是个年轻时见多识广的人,也因此容易高谈阔论。我承认,大部分时间里,他算是个令人愉悦的交谈对象,但在那友善而智慧的长者表象下,你总能感受到某种警惕。他建议我们别和本地的海锡姆人走太近,因为他们“终究是尚待被开化的野蛮人”,而不用他多说,我和我的骑士们也没有这样的意向。
我没有意识到这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错误。
我很快便隐约察觉到班瑞姆家族有些不同寻常,不仅因为特里安似乎是家中唯一的男性,而是因为他们似乎还信奉着一种特别的宗教,与我本来的信仰大不相同。对于这宗教的内容和精髓,他们费尽心思地掩盖,即使是贝丽塔也三缄其口。
大部分时间,特里安会将自己关在房屋中,编撰一本他口中所说的“十分重要的书”,却从来没有要将手稿分享给他人阅览的意愿。除此之外,他生命中唯一的热情似乎都倾注在向本地人传教上。每天清晨,他会带着家人与这些野蛮人一起跪在沼泽旁,向不知名的神明祈祷。我和其他骑士们从来不被允许接近,只能远远观望。
有一次,我看见一个浑身长满金色毛发的四脚生物叼着一块生肉,飞速地从一个茅屋中逃离。
贝丽塔说那或许是山里的吼猴。
我本该对这些异常有所警惕,但我沉醉在对贝丽塔的倾慕和建设新领地的理想之中,心无旁骛。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们两群人之间相安无事。
在抵达暮沼半年后,我建造好了属于自己的房屋,下定决心向贝丽塔求婚。我本以为会遭到她父亲的反对,却没想到他居然欣然同意了。
在我们婚礼的那一天,本地的海锡姆人送来了一只猎血犬幼崽,作为给我们的新婚礼物。在我的家乡,这种猎血犬也被称为地狱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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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头骑士将自己的头颅甩了出去,猎血犬立刻飞奔过去叼住,跑回到无头骑士旁。
腐烂的、缠满树枝的手接回自己的头颅,然后摸了摸猎血犬的后颈,嘴里说了句什么,是艾莉雅听不懂的古老俚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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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结婚的第二年,贝丽塔生下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。一个可怜的男孩,瘦小而体弱多病,躺在篮子里就像一个鸡蛋。几天后,他就夭折了。怀孕和生产使贝丽塔的身体变得虚弱,但她以近乎狂热和令人不安的姿态祈求我再给她一个孩子,我将这解读为对丧子之痛的补偿。
第三年,我们的第二个儿子诞生了。他身体健康,遗传了我的眼睛和她的嘴唇。但如愿以偿的贝丽塔毫无喜悦,甚至脸色惨白。她的身体变得更差了,一直卧病在床,直到一个月后,她突然说我必须带着我们的孩子逃走,不告诉任何人,也不再回到这里。
我会省去中间无尽的争执和眼泪。贝丽塔无论如何都不愿透露原因,只是说我必须这么做,一个总是顺从的女孩突然如此坚持一件事,这一点最终说服了我。
于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,我狠下心来,告别了她,带着我们的孩子出逃。
一千三百年前,要抵达这里,就得穿过一整片绿色的林海,而要离开这里,也同样如此。
我第二次回到那幽深的树林,骑着马,怀中抱着我们的儿子,某种不详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头。
毋需多久,我便意识到身后有人追赶而来——是本地的海锡姆人。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发现我的,只记得他们嘴里发出古怪的叫声,手里举着燃烧的火把,点亮了半边古老的森林。隔着那些十年如一日的枯木尸骸,熟悉又陌生的四脚动物也被惊醒,如同群魔在窜动。我怀中的婴儿随之哭喊起来,耳边满是各种各样的嘶嚎与咆哮,我像被丢回到语言不复存在的时代。
忽然,一支毒箭自后飞来,射入马腿。我的马长嘶一声,将我们颠下马鞍,它在求生的本能下继续向前跑去,庞大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。我想抱着我们的孩子站起来,却一下被粗麻编织的陷阱猛然吊起,向树冠和天空的方向升去,整个人被悬在半空之中。
我仍记得那一刻自己可笑的尖叫声,以及因剧痛而变得僵硬的手臂。我们的儿子从我手中滑落,哭嚎着掉了下去,我不知道他是否死在了坠落中,我希望他死在坠落中了,因为!因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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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头骑士停了下来,胸口急促地起伏着。清晨的太阳在慢慢升起,带来一丝世界急需的温暖,艾莉雅却只能感到如坠冰窟的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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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再一次看见了那些四脚动物,从四面八方的森林中涌来,喉咙里发出可怕而怪诞的嚎叫声,像饥饿许久的动物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。他们全部长着畸形丑陋的脸,浑身布满肮脏的金色毛发,有些的下巴是歪曲的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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