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书怡带着东西上楼了,我独自一人进了宴会厅,周围觥筹交错,我拿着酒杯站在角落,仰头一饮而尽后,呆滞地看着人群来来往往,却好像被隔离在一个完全密封的罐子里,喘不上气。
我不明白这阵胸闷为什么来,刻意地想要忽略,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。
直到头顶的光线突然被挡住,我才恍惚着回神,抬头看过去。
面前的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暗灰色西装,身形清瘦修长,俊美矜贵,我第一次觉得他的气质看起来亦正亦邪。
“几天没见而已,就不想和我说话了?”他语气自然无比。
我没想到闻逸今晚也会出现在这。我以为他把邀请函给了我,自己就不会出席。
他眼底含笑,半真半假地逗弄我,好像几天前在车上的试探从未发生过。
我抬起眼,无惧无畏地问他,不觉得我恶心吗?
我想,我对亲生父亲抱着那种阴暗的念头,做了全世界最可耻,值得被所有人唾弃的事。他为什么还要来找我?
他唇边弧度收敛,抬了抬手,挥退了一旁跟着的秘书和助理。
直到身边没了闲杂人等,他忽而温和问我:“知道我大学学的是什么吗?”
我嘶哑着声音问他是什么,他说是哲学。
世间混沌,难存真理。道德和社会的规则是人制定的,本来就不该有对错之分。
过去是过去,现在是现在。何况,就算有错,错的人也不是我。
困扰了我一周的心事就这样被他四两拨千斤地揭过了,我喉咙发涩,哑口无言,久久说不出话。
男人深深凝视着我,忽而话锋一转,“错的人和事,就该及时终止,不要让他影响你以后的人生。不是吗?”
闻言,我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不语。
我比任何人都了解爸爸,如果闻逸在暗地里对他的生意做什么手脚,他只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。我并不希望他们因为我引起争端,因为这样对任何人来说都没有好处。
他像是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,动作亲昵地将我散乱的碎发拢回耳后,语调从容不迫。
“嘉嘉,你觉得我会害怕吗?”
我的身体因为他的触碰微微僵着,无声抿紧唇,不知该怎么回这话。
直到有人上前主动来握手搭讪,打破我们之间的安静,我才暗自松下一口气。来的男人大腹便便,看上去快五十几岁的老总弓着腰来敬酒,怎么看都觉得诙谐。
“前几天刚去拜访过闻书记,闻总人不在,实在是太可惜了。”
闻逸淡笑着,说了句总还有下回。
对方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,嘴角咧得更大,笑容更殷勤。
我不动声色在一旁学习他们之间应酬交际的话术,直到对方感兴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试探着问:“这位小姐是?”
我还没开口,手忽然被身边的人握住,陌生的温热触感袭来,将我包裹。
“我的未婚妻,纪嘉。”
我一愣,下意识侧头看向闻逸,他唇角含笑,深情的目光望着我。
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说,却也不可能当着陌生人的面前驳他的面子。
于是我扯了扯唇角,勉强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。
男人打量起我的五官,像是觉得眼熟,突然间明白了什么,恍然大悟。
“不会就是纪总家里那位千金吧?”
见我没回答,男人啧啧两声,又看向闻逸,意味深长地调侃:“彩礼可得让闻总大出血了。”
闻逸但笑不语,对方很快又热络地问我,爸爸今天是不是也在这里。
我呼吸一顿,只能面不改色地扯谎:“他今天病了”
话未说完,我却突然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落在身上,抬起眼看去。
宴会厅明亮辉煌的灯光下,我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,身边没有女伴,宋书怡并不在他身边。偌大的场地里,高大挺拔的身型形影单只伫立在那,却不显得单薄
衬衫的领口没有完全系好,几颗扣子散着,模样凌乱不羁,在这场所有人盛装出席的晚宴里显得十分醒目。
周围的声色浮华仿佛沾染不上半点,他身上总有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冽。
明明只过去几天时间,爸爸的脸庞却更加冷硬瘦削,我又注意到他的唇色比平时要苍白。
脑中蓦然想起刚才李锐说他病了,不完全是谎言。
一个从来不生病,出差通宵也精力百倍的人竟然也会生病,我也觉得稀奇。想着想着,我又忍不住分神,他的病和那天我在车上为了刺激他说出的话有几分关系。
明明遥遥隔着人群,爸爸的目光却精准无误地捕捉到我。
他幽暗难辨的目光落在我和闻逸牵在一起的手上,轻眯了眯眼。
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底像是同时藏着火热和阴寒,下一刻就要把我吞没。
我的心尖莫名震颤,鬼使神差地想要抽出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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