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看这个”,他指着一个两米高的彩色异形冰雕:“这个就是做的颜色,结晶方式也是定制的,你们不是要求不透明但是又好看吗?这种就可以达到……从外面根本看不出你们那个招牌,但是呢,又可以调出很类似的颜色,搞一个过渡渐变,非常朦胧美丽神秘,诗一样哦……”
苑之明被他的描述逗笑了,觉得这些民间手工艺人也都是艺术家。
“但是融化时间怎么控制呢?”李一恺欣赏完艺术,还是担心实际问题:“我们不能只依靠自然天气,必须要在 3 月初让它刚刚好融化,既不能早也不能晚。”
“你这个需求确实比较特别,但是也没有问题”,老板自信道,“来来我带你们看看我们的控温设备,你看这都非常小巧隐形,专门为室外冰雕设计,放在冰块底座完全不影响美观……”
苑之明和李一恺对视一眼,两个人的满意都显在眼睛里。行业不管多小,都有自己的技术门路,接触了才能发现这些深奥巧妙,外行人看来很难的问题,其实都能找到解决办法。
“当然也说在前面哈,我们这些都是降温设备,改造成升温的需要一些时间和经费,李总这个我们要再详谈的。”
“没问题,我今天也打算和您聊成本。”
李一恺早有预料,也很喜欢这种把问题先说清楚的老板,他问苑之明:“我和老板去聊经费,你自己继续逛逛?”
苑之明忙不迭点头,睫毛上都挂了一层冰霜。
如果旁边没别人,李一恺很想趁机碰一碰那让人心痒的长睫毛,但他只能忍住:“别乱跑,冷的话就去办公室找我。”
水晶宫一般的世界再冰冷,也比枯燥的砍价让人向往。苑之明把围巾又绕了一圈,他生在南方,对冰雪的向往却好像印在骨子里。
美丽的代价是孤独,那些晶体看似脆弱无害、一眼望穿,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,隔绝所有恒温动物的靠近。
又或者,它们会像是终将融化的招牌外壳,在春天来临前,滴落消失,蒸发成雨。
“小朋友,你哭了?”
苑之明回过神,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,裹着围巾皮帽,灰白头发上挂着冷霜。
“没事儿别不好意思,这很正常”,那人笑呵呵,“就是在这厂房里很少见到,你是来参观的?”
“嗯,我来陪领导谈生意”,苑之明揉揉眼睛。
“呵呵,挺好挺好”,这位老师傅看起来很高兴,许是很久没见过为自己作品动容的人,他手指苑之明面前的蓝色半透明冰块:“你是在看这个吧?这个叫深海寻梦,要开了灯光才能看懂。”
开关打开,亮光从冰块的底部照射而出,半透明的深蓝色,像是瞬间被强烈灯光破开了结界,露出内里一片雾蒙蒙的白——真的如同云朵般的梦境,落在了人迹罕至的深海。
苑之明看得发呆,听着老师傅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个技术,如何控制冰块透明度,如何把那些白色的棉花冻结进去,又能保持舒展的形体……
“还能更透明一些吗?”苑之明忽然醒神,“非常非常透明,一根毛发都能看得清的那种。”
“那就不能这么大了,而且不能有颜色。”
苑之明很兴奋:“对!就是要小一点的,像是人的怀抱那么大,然后全透明的。”
“那肯定没问题啊”,老师傅拍腿得意,又追问:“你们是谈什么生意?听着你这,像是个艺术品了。”
“嗯,一个艺术品……”苑之明缩进围巾,只露出莹亮的一双眼。
这个上午收获颇丰,李总监谈成了合作,苑之明得到了老师傅联系方式,以及,一筐言而有信的橙子。
酸酸甜甜的气味炸开,草木调香薰被瞬间压倒,李一恺的洁癖也快被驱逐出境。
“你是第一个在我车里吃……这种会滴落汁水的食物的人。”
“我垫着纸巾了,好几层”,苑之明鼓着腮帮子说,果冻橙皮薄,一剥就掉,明明没有什么危险。
李一恺不知道到底在纠结些什么,眼神从苑之明放在腿上的纸巾,到装在袋子里的橙子皮,再到他手里的最后一瓣……
他咳了两声,终于说:“你就没有给驾驶员分一半的自觉吗?”
“你腾不出手”,苑之明又拿出一只新的,噗嗤剥开:“不小心很容易弄脏车座。”
“你可以剥好给我。”
说白了就是喂你呗?苑之明摇摇头:“不。”
“这是我买的”,李一恺小气道。
苑之明满不在乎:“你送我的。”
车头平稳转向,熟悉的 5a 写字楼映入眼帘,李一恺手握方向盘:“送你的也能收回来,等下我就把一筐橙子分给全公司,你还有最后五分钟的时间。”
苑之明气到吃不下:“别人知道你这个样子吗?”
“不知道”,李一恺不以为耻。
“赵凯思。”
“赵凯思也不知道”,李一恺脱口而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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