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明远很固执,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显露一丝脆弱。他催着沉知周早些回去,说医院有护工,用不着她。
拗不过父亲,沉知周只能同江寻离开病房。
申城医院的长廊很安静,入夜的寒气已经起来了。
站在电梯门口,风就更觉沁骨,将他们一同笼罩。
“抱歉。”江寻垂眸看着,将她拢进怀中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,很慢地蹭,“当年是我不够可靠,才没能让你信任。”
沉知周在他怀里摇头,手攥着江寻腰间的带子,“不是你的问题……”
“那么现在呢?从现在开始……”他停了片刻,斟酌着用措辞,“我足够让你依靠了吗?周周。”
沉知周没说话。只是把他抱得更紧。
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看他,“江寻,我这个人很无趣的。”
没有风月,没有浪漫,也不会说情话。
江寻只是笑,“沉知周老师,”他故意这么叫她。
“对我来说,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有趣的人了。”
只有她能看到他构筑的世界,只有她能理解他描述的宇宙。别的有趣,都不重要。
他说完又吻她。
舌头滑进口腔,吮吸扫荡所有角落。直到远处传来规律的推车轱辘声,江寻才松开。
他额头抵着她的,气息微喘。“你家应该没收拾,跟我回去吧。”
沉知周迟疑了。她什么都没准备,连一件可以替换的衣服都没有。最重要的,毫无心理建设。
毕竟是见男朋友的家人。
“没关系,”他好像看穿她的窘迫,“那我去陪你住酒店,明天再回去。总不能让你一个人住。”
沉知周稍加思索,觉得他难得回家一次,自己总不能因为这点不愿面对的情绪阻碍到他与家人会面。
“还是去你家吧,”她做出了决定。
江寻父母住的地方闹中取静,独栋宅邸隐没在梧桐树浓重的绿荫之后,只露出古铜色雕栏画栋风格的金属围栏尖尖角一隅。庭院内有灯,很暖的颜色,照亮方才被风雨打过的路,是潮漉漉的深色。
车内的男人将暖气开得很足,温度适宜,熏得人很欲睡。他扭过头看身侧副驾安安静静坐着的人。
沉知周睁开眼:“到了?”
他笑:“不然呢?”
男人一手托起她后颈,拇指按在她耳下细嫩的皮肤上摩挲,引得肌肤发出一阵战栗。然后他俯身过来吻她。
辗转多地的疲惫终于在此刻被沉知周觉察到。
“真是比工作的时候还累……”她小声嘟囔了两句抱怨的话。
江寻继续轻柔地啄吻着爱人的嘴唇,将她整日的辛劳,一点一点吃进去。
车内的光线幽微,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实。他吻够了才心满意足地松开,声音哑得不成调。
“别担心,他们年纪大了,都睡得早。”
他带着她,动作很轻,走过宽阔的客厅。屋里陈设低调雅致。旋转楼梯的地毯很厚,踩上去没有声音。
江寻的卧室在二楼走廊尽头。
男人打开衣帽间,拿出来浴袍和熨烫妥帖的睡衣递过去,“是新的。”
沉知周洗漱后走回房间,看见他站在房间正中央。
“今晚先休息吧,明天我会跟爸妈讲清楚。”他承诺道。
沉知周累坏了。她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,身体完全放松下来,呼吸起伏。
江寻洗完澡出来,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。
床头那盏小灯开着,光是温和的蜜黄色,落在她脸上,她眉头舒展,大概是做了个好梦。
江寻走过去,在她身侧躺下。他关掉床头灯。黑暗吞没了一切,她的呼吸声成为唯一确定的坐标,在房间这个封闭的宇宙里规律运行。
这里是申城。是他出生长大的城市,如今却因为旁边这个人而显得陌生。
或者说,因为她,他才重新辨认出何处是真实的归属。
他的家曾是数字,代码,一张飞越大洋的单程机票。
现在是他身侧另一道规律的心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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