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走来,解了衣领扣,露出脖子上的切口。
苏醒后的这段日子,他习惯穿着高领,偶尔在诊室里戴围巾,钟建荣都默许了。
这会儿单薄的白大褂下,伤疤一览无余。
沈星远冲说闲话的几人一挑下巴:“平时开这么多药方也堵不住你们的嘴,还需要靠添油加醋的八卦调剂生活?还是说……你们也想要被切一刀?”
几人看到他的伤疤,作鸟兽状散开。
沈星远身体微晃,开始后悔今天站着手术的时间太久,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,结果连多站一会儿都做不到。
沈星远脸上挂不住,在自己撑不住腿之前,低声问刘念念:“抱歉,能不能扶我一把?”
刘念念扶住他,关切道:“体虚?我给你开两副药。”
沈星远摇摇头:“还得再请你帮我个忙。”
刘念念按照沈星远说的,在很远处的墙拐角找到他的轮椅,把轮椅开了过来。
她推着沈星远的轮椅,到自己诊室坐下,说:“谢谢你,一次又一次站出来。”
沈星远有些疑惑,他只是路过,狗脾气发作,怼了那些人几句,谈不上又一次。
刘念念看出沈星远的不解,主动坦白道:“沈医生,你别怪我说话奇怪。”
她换了种语气,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得吓人。
“沈星远,你相信灵魂吗?”
过去,沈星远不信。
但变成兔子实在太过匪夷所思,他的亲身经历提醒他凡事皆有可能。
他看出了刘念念的欲言又止。
沈星远沉默片刻,点头说:“我相信。你有什么想说的,不妨现在就说出来。”
刘念念松了一口气:“我有个秘密。”
“我能感觉到别人的灵魂。”
有时眼睛看到,有时耳朵听到,有时呼吸闻到,有时能触摸,有时张嘴说话吃饭,它就顺着唇缝往嘴里跑,有苦的,酸的,也有辣的,还有污浊恶心的味道。
她每天受尽折磨,没法好好生活。
从前她和任子傲在一起,就能屏蔽掉一切的酸甜苦辣。
“看不到,听不见,闻不着,尝不了,摸了也什么都感觉不出来,我变成了普通人,生活少了很多恐惧。这让我感觉,我被他救了,我从心里感激他。”
“我慢慢发现,他能干扰到我的感官,是因为他太狂妄,压制住了靠近他的人。我决定抽身离开,虽然又回到了难受的一切里,但至少可以不用面对他,做回我自己。说来也奇怪,从决心分手,打定主意不再爱他那刻起,他的庇护就失效了,就像十二点的灰姑娘。”
“我和书灵都做好了被他长期纠缠的心理准备。”她停下来,喝了一口枸杞花茶,平复心情,“可我怎么也想不到,他就这么死了。我感觉有点害怕,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内疚。”
沈星远沉声说:“未来你可以过得更轻松,不要理睬那些人的风言风语。”
刘念念面露一点笑意。
沈星远见她笑了,继续说:“我没经历过你经历的这些,没办法理解你的感受,但我想说,对自己好一点,就是生活里最大的慈悲。我不太会安慰人,但如果你需要帮助,作为同事,我会尽力而为。”
刘念念很高兴听到沈星远说这些。
“其实任子傲的事不重要,我想说的是——”
刘念念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坦诚道,“沈医生,你的灵魂颜色形状和雪球一样,都是白色圆滚滚的一团,气味和味道也完全相同,都是奶糖的味道。摸上去也是毛茸茸的。也有不一样的地方,雪球身上还有团很小的白色,应该是它自己的灵魂。”
沈星远愕然,不亚于惊雷骤然落在耳边。
无论是刘念念知道他就是雪球,雪球也有着同样颜色的小小灵魂,或者他的灵魂是甜的。
他的灵魂居然是甜的……
沈星远陷入了怀疑人生。
甜的?圆的?毛茸茸的?怎么会?刘念念没有和他开玩笑?
他低声询问:“刘医生,你之前怎么没说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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