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遥略带疲惫, “呃……”
“出征在即, 也不要太劳累了。”萧坦背着双手, 呵气成雾, 作为父亲, 由于萧遥并不是亲生儿子, 所以这么多年来, 基本上没有对萧遥表示过关心,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。
萧遥觉得,这是因为自己恢复了宇文旧姓,萧坦害怕自己意图割席,想要唤回些留存无几的父子情义。介于此,萧遥应和着,“是,我会注意的。”
其实他最近因为宿在青松观,离城内比较远,所以每晚很晚睡,早上又得早早出发,如此一来,路上占据了不少时间,露出疲态反而再正常不过。
萧遥不想让萧坦这么快知道,不是时机。
谁知萧坦仿佛“知子莫若父”,“听说,温兰殊来晋阳,还昏迷不醒?”
萧遥点头,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忽然提起温兰殊。
“裴、温二家,俱是显赫,萧家虽然与裴家联姻,但在晋阳的这支和阿洄离得远,我们不大能依靠这点情面。更何况,他们其实都是文人,清高,对咱们颇多成见,尤其是这个温兰殊。”
萧遥:“……”
“况且,我听说他不重利,又孤高自许,在长安是个侍御史。你也知道,侍御史这种人,骨鲠,认死理,不撞南墙不回头。要是他醒过来,难保要入府衙,裴岌对他很有好感,因为他也带过兵。可以说若不是他昏迷,这个指挥使断然轮不到你。”
萧遥嗯了一声,抿了抿嘴。
“我就是怕他掣你的肘,他对你……评价不大好,很正常,清流文人看不起武夫,满朝文武都是如此,韩粲看不起贺兰戎拓,遭到反噬,想来这种风气,能有所改变吧。”
眼看萧坦颇多忧虑,萧遥越发心不在焉,谁知这老父亲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越发喋喋不休,“尤其是文人,当面一套背后一套,表面上说毫不在意,等你之后才能反应过来,原来他一直怀恨在心。可是咱们如今寄人篱下,也不得不学着他们。好在你小时候一直沉默寡言,知道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总之,你可千万不能得罪他。”
萧遥连连点头。
“有时候这文人啊,你得罪了,都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得罪的……”
萧家人好像都是这样,爱说话,说起来就没完,萧遥左耳进右耳出,总不能反驳,告诉萧坦自己跟温兰殊的关系以及来晋阳的根本原因就是温兰殊吧!
萧遥扶额,二人走到大街转角,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。
“来碗馎饦,要加葵菜和酱菜,再来点儿醋吧。”
那一瞬间他无比明澈,脚似磁石一般吸在地上,往回一看,凉棚下云烟缭绕,刚出炉的包子旁边坐着一个身着鹅黄棉袍,外罩黑色大氅的男子,等水雾散去,面孔愈加清晰。
时间仿佛静止,聒噪与人影都消失不见,萧遥的世界,只剩下了自己和温兰殊。
像许久之前在闹市对视那般,他们隔着人潮,瞳孔里只有对方的身影,周围模糊不清。不同的是,上次偶然相逢,这次久别重逢。
恍若隔世。
萧遥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,连萧坦走出去好几步都不知道,他意识到自己失态,现在不能让萧坦知晓,于是紧接着跟了上去。
“外祖父!小舅!”裴洄和卢英时抱着芝麻糖走了过来,“晋阳的芝麻糖好甜呀,你们要尝一口吗?诶,那不是温侍御嘛……温侍御!”
这孩子猛然挥手,芝麻糖差点戳卢英时脸上,还好卢英时躲得快,“温侍御,你也来吃饭啊,怎么不回青松观?那里的斋饭还挺好吃的呢。”
两个小孩跑到温兰殊那里,萧坦疑窦丛生,皱眉问萧遥,“怎么回事,我不在长安这么多年,阿洄怎么跟温兰殊走一块儿了?”
“学习,学习。”萧遥咳嗽了声,“这孩子读书遇到瓶颈了,就找人学习,正巧,温兰殊文采好,就在人家那儿学习。你也知道,他娘亲特别看重这个。”
萧坦叹了口气,感伤裴洄的身世,“好好的孩子,怎么就……你可得好好照顾他啊。”
萧遥心知肚明,这句话是提点自己,萧坦生怕萧遥改回旧姓就不管裴洄,又不能阻拦,因为萧遥现在确确实实掌握兵权,二人的地位翻转。
“当然,他永远都是我的外甥。”萧遥借着看外甥的目光看了眼大病初愈、笑意盈盈的温兰殊。
真好,失而复得,老天还是眷顾自己的。
因为温兰殊苏醒,很快裴岌就安排他去了萧遥军中担任行军司马,既要修兵缮甲,参掌戎务,也负责调集粮饷,可以说温兰殊甫一醒来就有重活,作为军营中的参谋,他这下子又劳心又劳力。
晋阳势力对萧遥并不彻底信任,温兰殊作为监督制衡萧遥的存在,让裴岌为首的晋阳官员吃了颗定心丸。
交接完毕,温兰殊和红线带着几个奴仆,抱着厚厚一摞的文书,回到了温兰殊的晋阳老宅,也是父亲之前读书的地方。这处宅院空置很久,到处都是灰,温兰殊咳嗽个不停,何老赶紧收拾,让温兰殊先在院子里等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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