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位穿着细毛呢西装西裤的年轻人。
“不过啊,姓柳。”齐善文从长衫口袋里拿出烟盒,自顾自弹出一根叼进嘴里,“我看着长得像当年的柳总督。流云你看呢?”
“柳方洲……”他身边帽檐低低的少年沉吟了片刻,一开口却是清亮的女音,将杜若吓了一下。
想来这就是他之前讲的,欲要许配给王玉青的女儿了。不过为何是男装打扮?
“我那时候年纪也小,记不清楚。”她又说,“我只记得,柳伯家儿子是叫柳梅之的,不是这个名字。”
“不是最好。”齐善文吐出烟圈,“等散戏了你也去和庆昌班见个面,今后少不了往来。”
梅。杜若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,师哥家不正是梅兰竹菊的排字?齐善文口气不善,难不成与师哥从前的事有关?这女子说话时语气端敬,不是他女儿,那是谁?
杜若伸手抓紧了茶杯,装作无事地抬头看戏台。齐善文二人却是也意识到了此处人多,没有再说什么。
大轴戏开场。白桃花登到台上,连片的喝彩口哨声直冲天灵盖,杜若捏着耳朵想离席去后台,柳方洲却先找了过来。
“杜若。”他脸上油彩都没洗干净,乌黑的额发散在抹得胭红雪白的脸上,“要跑哪里去?”
“师哥。”杜若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,“我有话讲——”
“杜若?”那女子饶有兴致地歪过脸来,“你就是洪珠的徒弟杜若?”
“是我。”杜若握着柳方洲的手转过身去,“您是……?”
女子摘下头上的礼帽,露出剪着短发的一张俊脸,认真看把杜若从头到脚看了一遭。
“难怪王玉青那么得意自己的徒弟。”良久,她才展眉笑道,“齐班主,还要劳烦您与庆昌班说合——杜先生,后天喜合班在金霓茶楼的演出,不知可否请杜先生赏脸合演一场?”
“唐流云?”柳方洲将杜若往自己身后扯了一把,皱眉问。
听闻喜合班的名号,杜若也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。原来那有“铁嗓钢喉”之称的台柱须生唐流云,竟然是一位坤生。
几人起身转到僻静地方,唐流云重新自我介绍,递过来名片。
她自称听闻三春与庆昌“走马换将”,喜合班意欲前来打对台,于是请了旧相识齐善文做中间人,想邀约一位庆昌班的旦角合演一出,可巧遇到了杜若。
“我师弟从未出班单演,这等事务还是要与师父商议,免得坏了规矩。”柳方洲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。
“有齐老板相请,王玉青怎有不答应的道理?”唐流云笑道,“我只问杜先生。”
“如此唐突,还不知道唐老板想要合演哪一场,教我们如何准备?”柳方洲仍然站在杜若身前。
“我想《梅陇镇》颇合适,乾坤倒转的雌龙戏雄凤。”唐流云玩味地挑眉,“杜先生总不能连这一出戏都不熟习吧——我问的是杜先生,怎的一直是柳先生搭话?”
“这出戏我能唱得。”杜若为难地开口,“我师哥讲得不错,是要和班主商议才成。”
“如此怯生,倒有点低头向暗壁的味道。”唐流云哂笑一声,伸手拍拍杜若的脸颊,“那么明天见了,小蝴蝶官。”
齐善文也与柳方洲告辞,二人离场。此时白桃花的大轴戏还未演完。
“烦得很。”柳方洲终于松下一口气,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一直拉着杜若的手指,“杜若,你要不要和她合演?——你要想演,我可不拦你。”
“你怎么了,师哥?”杜若歪过头问。柳方洲极少有如此急躁话多的时候。
方才还在和李叶儿说着搭戏的事,没成想是杜若先一步和别人搭去了,还是《梅陇镇》这样老生和小旦的情爱戏,老生的行当,柳方洲唱不来。
——说到底,戏台上他演过的爱慕倾心,从来都只是对着他师哥。
好版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