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样的车灯,载着一车花团锦簇疾驰而过。
“金紫大京班。”
杜若慢慢地念出面前三层洋楼上挂着的字匾。
这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向他扑面而来,让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,只能悄悄伸手捏住师哥的衣袖。
“走啊,跟紧。”项正典一手一个拖着呼呼大睡的时喜和道琴。
王玉青点过人数,简单叮嘱了几句,就各自休息。明日一天练功,然后演出。
柳方洲和杜若的住宿仍然安排在一起,一扇窄窄的窗户打开就能看到一片霓虹灯彩,和远处灰蒙蒙的江岸。
“那边从屋顶挂下来长幅祥云海报的,就是大焕舞台。”柳方洲隔着玻璃指了一下,“被人叫作‘远东第一大舞台’,各大名角几乎都要在那里演出过,才算是天下认可。”
“好漂亮的小楼。”杜若打了一个圆圆的呵欠,又有些难为情地揉揉眼,“师哥也早些睡啊。”
“睡吧。”
一觉睡饱。
被柳方洲叫醒时,杜若又抱着被子发了半天的愣,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。
不过师哥总在这里。杜若拍拍脸,踩着扁扁的红砖阶梯下楼。
早饭尝了咸豆浆和粢饭糕,杜若没什么忌口,吃得兴致颇高。要是有什么时间出去玩玩就好啦。杜若想,今天师父要盯一天的训,往后又要演出。
洪珠师父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,一早脸色就有些阴郁,头发也没有像平常一样用桂花油紧紧抿着,只是在脑后松松挽了起来,坐在桌子边懒懒散散地听道琴唱《女起解》。
“还是掉板。”洪珠正眼把道琴上下打量了一番,“甜口零嘴也要少吃,仔细你那嗓子——自己再练去吧。”
“是嘞师父。”道琴低头应下。
“杜若,过来和我合一遍《金山寺》。”说罢洪珠站起来,把手边的双剑往杜若的方向一抛,“接着。”
“师父,明儿要演《金山寺》?”杜若赶紧接住,凑过去问。
“演。”洪珠兴致不高时,连话都懒得多说。
“那我叫白小英来。”杜若转过头看向生角那边。
“不用。”洪珠低头把头发扎高,一边冷笑一声,“王大班主明天的法海——真是演着了!”
张端给柳方洲敲着的堂鼓猛然哑了声,无可奈何地搓着鼓槌看向洪珠:“你,唉,这时候说什么。”
杜若求救似的看向柳方洲。
柳方洲拄着长枪也停了下来,回头对张端说了几句,张端赶紧重起谱调,给洪珠和杜若垫起《金山寺》。
洪珠脸上仍然余愤未消,却也没再说什么,只是把一双剑抡得呼呼直响,为她搭着小青的杜若紧紧跟着。杜若本就是洪珠从小教起来,两个人的声音合在一起宛转盈润,恰似珍珠落玉盘。
“这、这、这,这痴心好意枉徒劳。”洪珠飞快挽着剑花,唱着白娘子水斗的一支“水仙子”。
杜若翻身抽剑回应,剑把上的流苏在舞动时轻盈旋转。
“是、是、是,是他负心肠剪断了。
苦、苦、苦,苦的咱两眼珠泪滚抛。”
“还行。”顺下一遍之后,洪珠把剑扔回桌上,点了点头说,“再往后,可就让你来演白娘娘了。”
“那许仙一定要是我的。”柳方洲笑道。
“你是个惯会听人说话的。”洪珠难得笑了一声。
说话间,孔颂今在门口敲了敲。
“三春班的一会就到。”他对张端说。
张端应了一声,和洪珠李玉一起起身,嘱咐生徒们自己练习,带上练功房的门出去了。
“你再有气,也没必要当着徒弟的面……”门被掩上时,张端还在说着。
片刻安静。
项正典探头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两下,回头打了个响指。端着架子练功的生徒们哗啦啦卸下了力气,各自休息去了。
柳方洲还是端着自己的茶壶,也给杜若倒了一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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