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你听。”
&esp;&esp;正在灯下与谢敬泽等人紧张讨论战事的郭纳，忽然停下正在说的话。
&esp;&esp;仿佛就在不远的某处，有婴孩的哭声响起。
&esp;&esp;谢敬泽亦驻足倾听——
&esp;&esp;一阵洪亮的婴啼声穿破狂暴的风雨，正从黑沉肃杀的夜中传来，宣布着新生命的降临。
&esp;&esp;官医候命的病人房中，顷刻无声。
&esp;&esp;被生产的波折耗尽力气的产妇，侧着脸看向抱在云娘手中的孩子，目光恬淡宁静。
&esp;&esp;“恭，恭喜啊。”林慎呵呵扯出一个笑脸，率先表达了祝贺。
&esp;&esp;方才那一刻的震撼还未散去。
&esp;&esp;但孩子总算顺利生出来了，在这噩耗不断的节骨眼上，也算是难得的喜讯了。
&esp;&esp;“还要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。”云娘托着怀里的孩子，屈膝向林慎郑重行了一礼。
&esp;&esp;方才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地找来器械，现在母子二人说不定已经一尸两命了，孩子能够平安落地，这位年轻的官医功不可没。
&esp;&esp;“不必客气。”林慎伸手拦住她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大拇指。
&esp;&esp;“我也只是想着或许能用得上，能及时赶上便好了。”
&esp;&esp;他曾亲眼见证这些器械是如何创造奇迹的，所以李明夷要动手时，他下意识地想到它们，没想到真的用在了最关键的时刻。
&esp;&esp;“咳咳。”就在林慎还满心欢喜时，便听见站在身后的年长官医清咳一声，沉稳了声音道，“你虽不令自动，但也是出于医者之仁心，此事便不追究了。”
&esp;&esp;这话既是提点林慎，也是说给他身前那二位听的。
&esp;&esp;他们刚才出言阻止，也并非是因为铁石心肠。既然现在这出意外已经有了圆满的结局，索性便点到为止。
&esp;&esp;“林慎。”就在众人都已经把心放下时，却听李明夷以冷静的声音再次开口，“准备手术室。”
&esp;&esp;这句有些突兀的话，令几位官医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&esp;&esp;母子俱已平安，这时候还需要手术室做什么？
&esp;&esp;然而林慎却很清楚，李明夷说话越是简短，意味着事态越是紧急。
&esp;&esp;正为产妇诊脉的谢望亦忽然变了脸色：“病人产后血崩了。”
&esp;&esp;尚在庆幸中的云娘听闻此话，膝上一软，险些趔趄倒下。她马上将孩子妥当放下，赶紧查看产妇的情况。
&esp;&esp;依依注视着孩子的女子，表情还沉浸在淡淡的幸福中，脸上的血色却在瞬息间褪至透明。
&esp;&esp;她身下的白布很快被浸染鲜红。
&esp;&esp;怎么会……
&esp;&esp;云娘猛地抓住她的手，不停地揉搓那冰冷的掌心，试图用这种方式减少她体温的流失。可产后血崩何其迅猛，云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瞳孔中的神志很快散去，湿透的眼睫无力地垂下。
&esp;&esp;“我这就去求博士。”林慎往后退了两步，拔腿便要跑。
&esp;&esp;“站住！”见他当真要去，方才训导他的那位官医立刻呵斥道，“你难道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了？林慎，你素来也算生徒中稳重之人，今夜为何如此冒失！”
&esp;&esp;林慎的脚步果真停下。
&esp;&esp;就当说话之人以为这个素性乖觉的师弟终于肯听话时，却见他忽然伸手将头顶的幞头解下。
&esp;&esp;“我不是聪明人，所以做不到事事周全。但我入官医署只是为了治病救人。如果，如果……”
&esp;&esp;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抖。
&esp;&esp;象征着生徒身份的软脚幞头，被林慎紧紧攥在手中，像是握住了某种决心。
&esp;&esp;“如果博士告诉我这是错，那我宁可不再行医。”
&esp;&esp;掷下这句大逆不道的话，他再不理会背后愕然的目光，径直向着黑漆漆的雨夜跑去。
&esp;&esp;“糊涂！”
&esp;&esp;小师弟的一番话，让这位老成的官医被气得险些呕血，可他刚一转身，便看见了更加令他愕然的画面。
&esp;&esp;那位李氏游医，竟然以手握拳，就这样探入产妇汩汩涌血的腹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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